轻柔的现实
——张玉峰油画浅谈
曾群凯 | 文
张玉峰近两年的绘画与以往相比发生了质的变革,这有两个原因。首先是新疆现当代艺术的持续推进。
至第二届新疆双年展(首届新疆国际艺术双年展)的开展,新疆“以现代文化为引领”的社会进程所带来的
文化艺术生态发生改变,其对不同个体的持续启蒙和公共教育,以及文化、商业、日常、话语权利方式
带来变革。在此外部因素下,更为重要的契机在于张玉峰自我绘画探寻在节点后的自然突破,即绘画观
念自主经验化和缓慢“文献化”,新的艺术信息、艺术史观不断进入其视野,带有实验性的创作方法亦不断
生成,新的图式、语言尘埃落定,蜕变并塑造出个体的独立表达,这是艺术家成型的必经路径和自然规
律。
新的文化意见正逐步弥漫,百年西化后,“中国性、东方性、在地性”重提案上已是全部行动的细节。艺术
的区域化、水土化、多极化,巡向地方与个体;当代艺术的实验性、当代性、前卫性、独立性、批判
性,对艺术家持续提出更多要求和激励。新的语言、形式、图式、媒介诉求,驱使着艺术家竭力拓展求
索空间并再次启程。知识的更新与日俱进,全球化背景下新的创造和革新不断重塑着权利系统与话语方
式,职业艺术家几乎肩负着“科学家”持续研究的职责和本能,所以张玉峰的自我突破和边际探寻亦在预料
之中。
由于成长和学习经历,张玉峰的绘画与本土画家乃至全国多数学院画家所面临的背景几近同质,即苏式
绘画经验的遗传与现代美术、当代艺术的现实境遇。张玉峰在自我觉察和思想自明时,所触及的当代语
义与其经验中的“技术”、美学结构发生着实质交锋,苏式美学和传统绘画经验变为壁垒。显然,新疆至今
风情化的图像现场,使得歌舞、牛马、天山雪原、民俗风情的内容愈见审美疲劳——虽然全国美展等“剧
场”依然有利益之实,但随着社会自然风情的变化,已然发生自我批判和内容疑虑。
历史所积淀的艺术经验或美术传统,包括新中国成立前历代相传的传统和新中国成立后基于革命现实主
义、苏式美学、俄苏写实主义、工具美术的新式传统,使后者倾向彻底的现代化,并在“文化大革命”后与
水土生长下血脉言传的本体融合、再造。时至今天,身居“文化大革命”后的现代美术传统与改革开放后的
当代艺术传统,艺术家在遭遇高速现代化的生活时,艺术不可避免地时代化。在边疆,由于美术话语权
尚集中于1985年前的传统经验,张玉峰的探索和困惑应运而生,导致其艺术实践采取了折中而规避风险
的平和方式,成为正急速走向现代的区域的普遍现象和相似个案:个体的确认、模仿、突围、归向自
我,回溯原发和身份自觉。
伴随中国与前苏联的蜜月、分道、同行、唇齿之位,传统美术的革命现实主义除了图像变化外,没有更
多变革。新疆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文化境遇和经济现状,油画在新中国成立以来形成了庞大的前苏联
写实主义传统。新疆的地缘政治、毛泽东时代遗传的根深蒂固的文艺观念和当代境遇,使得新疆的艺术
经验大多局限于古典和前现代审美,缺乏当代审美和观念阅读经验。这些经验和“感官”使得本土画家“不
自觉地怀恋革命现实主义”,乃至保有部分“文化大革命”美术记忆的通读。而在美术与政治博弈的背景
下,艺术不可避免地归属经济或文化的枪马。就传统画家终生不变的创作方法、理念而言,张玉峰等深
受其影响的画家的当下工作,给外界以“过程的英雄”之感。
张玉峰的油画主要以苏式绘画技术、新古典的气质,融合部分表现主义形态和印象主义色彩以及乡土艺
术的观感,凭借略显抽象的风景展开其思考。2013年后,他开始以此类创作方法表现人物群像。风景的
迷思,人物的些许疏离,张玉峰的油画触及一种无可自明的当代风情——这些真实而虚拟的人文风景,
让观者触摸到轻柔的现实,暖伤、流离,寂静而安然。这一切使得牛羊、歌舞、风光等民俗风情与浮
华、喧嚣的观念黯然失色,这些经创作、过滤过的真实,被记忆和留存,个体的西域或是西域下的个体
得以确认。
张玉峰的《春水》《清风》《情寄故土》《垛草》等油画作品的新古典气质,接近神圣的萦纡之景,此
种冷灰色调,即所谓高级灰的有似“雾霾”的氤氲之气,笼罩而滋生出低吟和悲悯。
张玉峰作品中的光线始终飘浮,从未直射,轻柔的风景不断重现。绕行南疆风土的心象风景,似乎是逃
离风景实在和俗世的通道,但一切又“在路上”。如果仅以情绪的风景概述张玉峰的“故事”,波澜和静止的
浮生将不足为道,往事、记忆、年华、感官在似水系润泽和枯槁的油彩间折射,流溅出“粉化”世界的忘情
祷告。
这些张玉峰眼中轻柔的现实是这位画家叙写世界的天然文本,无关卓悦,而风情离岸。其与他者、观者
共同显现了一种地域文化向现代演进的历史必然和对时代的真实体验。
斯以此金,谨祝玉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