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歧
1960年出生于河南省漯河市,现居广州。1985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199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第六届研究生课程班。现为色彩学教授、广东礼赞自然油画风景研究会会长。2009年被中国民族文艺家协会评为“共和国60周年功勋文艺家”。2011年当选“当代最具学术价值与市场潜力的画家”(中国收藏学术研究会、世界文化艺术鉴定中心)。2012年入选网易艺术频道艺术家首页。出版有《色彩疑难解析》《色彩写生》等色彩知识专著。多次在国内外举办个展,油画作品多被中外有关机构和友人收藏。
我的风景绘画观
应歧 | 文
以往,在一些朋友相聚的场合,总有好奇者直指画面,追问我的绘制的相关事端,许多时候,我只能含糊
其词,无法细说。原因是我在绘画上极其感性,所以画面十分随意,不墨守成规,行如郊外散步,遍野漫
游,没有计划,少有胸有成竹的程序和画面的终极眺望。自小我就不是一个聪明颖慧的人,但我勤奋无
嬉,把绘画当作自己的生命,几十年如一日,对于绘画,我常常寻觅迷途,看不到路标,更茫然于路途的
方向。传说,古希腊的弗弗西里因为犯禁,宙斯惩罚他把一个巨大石头推到山顶。花了整整一天,弗弗西
里终于把石头推到山顶,精疲力竭,倒地而睡,宙斯趁机把石头推下山去。轰隆隆的响声宣告了弗弗西里
第二天的任务:把石头重新推到山顶。千万年过去了,弗弗西里还在那里承受着推石头的磨难。这个巨石
日复一日、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弗弗西里,让他备受肉体和精神的极度折磨。我经常梦见自己像苦难的弗
弗西里一般,不分昼夜地竭尽力气向山顶推着艺术这块巨石,苦海无涯,不知彼岸在何方。
尽管如此,在懵懵懂懂的画面追寻中,我在心中还是深藏着个别朦胧的概念,奉为圭臬,不断涌现于脑
际,掌控着绘画过程中的笔笔画画的行进方向。
风景绘画,早在中国古代就是重要的美学研究的体现。唐代的美学家张彦远则把表达自然当作最高的绘画
层次与美学境界。西方也有类似的看法,瑞士思想家阿米尔曾说:“艺术家眼中的自然是一个心灵的世
界。”古代艺术家描绘风景是一种对生活的憧憬及理想的形象性倾述,它绝非普罗众生式的观看方式和绘画
形式的显现。今人当如此,艺术家把全部的情感世界付诸画面,描绘出的风景一定不是寻常人眼中的景
色,甚至与风景照片格格不入,少有牵连。在这个问题上,康定斯基认为:“艺术是首要的、最敏感的区
域,那个向精神因素转折且最容易在这些领域里以现实的形式为人发现,可以预见到那种形若散乱的光点
而只被少数人所发现,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存在的伟大的东西。”他还进一步阐述自己的想法:“艺术是心
灵的活动,是少有人觉察的心灵震荡,是一种藏匿在自然形式下的心灵的特殊状态。”因此,我常常告诫自
己,画面要不正常,构图、色彩、光线要异常极端,否则,就会与媚俗的商品画和旅游区的景色广告招牌
品质相近、如出一辙。
当然,异常的画面呈现出的一定是特殊的绘画语言编织的结果,无论什么样的画面理想,最终都要落实到
绘画技术的实施上,因为技术是思想的物化。传统的、习以为常的技术语言不足以表达新的画面形式。古
罗马思想家马库斯·图留斯·西塞罗曾就此断言:“技艺即思想”;像是附声随和,美国艺术史学家阿纳森也认
为:“一个画家在空白的表面上,画出线条的那个瞬间,就是向人们介绍第三度的幻象,作为艺术家的特殊
使命,必须掌握艺术的特殊技法并遵循艺术的特殊规律”。话语直白,通俗易懂,我理解为:艺术家的特殊
使命就是要为人们制造出特殊的艺术感受,必须要配以特殊的技术语言。为此,我常常提醒自己,不正常
的画面一定要配以不正常的技术语言,而这种技术语言在画面中要呈现出与传统绘画语言相殊异的神秘
性、丰富性、经验性和偶然性。
准确地说,我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我喜欢扪心自省,终日孤影独守在画室漫无边际地遐想,往往触景生
幻,浮想无沿。有一次,我想到油画风景的品质定位,不要壮烈,也不宜叱咤风云,它是抒情的、神秘
的、浪漫的,应该传达给人们一种既舒缓又优雅的快乐情绪,进而让人体会到与大自然共呼吸的幸福感。
因此,艺术家应该以自己丰富的思想感情去表达对大自然的热爱和深沉的眷恋,以凸显风景的视觉形象的
美丽,而在赋予风景的人文关怀中注入自己的慈悲感怀的文人情操,表现出或优雅或壮丽的风景美感。在
进行风景画创作时,艺术家往往是选择触动自身情感、引发审美情绪的景色作为创作对象。在创作时,自
然景色引发艺术家对其中某些美的因素的浮想和妙用,并通过自己的视角和理解,去实现现代人对风景中
人文理想的追寻。还有的作品将现存的生活与逝去的记忆自然地表现在画面上,充分发掘出风景画中拙朴
的意味,体现出单纯明朗与质朴中的生机。油画风景,初期发迹在西洋,于近代引进中国,正在形成一种
日见壮阔的风尚,俨然成为独立的、不可代替的、象征着新贵族文化的审美价值。因为,在画面的光色跌
宕中,人们仿佛看到一条在现实生活中无法找到的回归大自然怀抱的捷径,使囚禁于都市而极度缺氧的人
们感受到大自然的深情呼唤,从中得到神游风景的乐趣和满足,并通过它,寻回了曾一度失落的企盼和与
大自然亲近的种种感觉,从而获得一种审美意义上的生理的快感。亚里士多德说:“绘画是凝固的音乐。”如
果以此为标准,进行比对,油画风景可以攀附在西洋的抒情音乐的情景节奏中。抒情音乐自成体系,形成
纯粹、有着崇高境界的艺术品质,引导着人类文明的进程。我不懂音乐,亦无知于中国的音乐民族化的现
状,但我知道,如果山东人用鲁调吟唱咏叹调,山西人用晋腔改造诙谐曲,东北人以二人转的舞步演绎波
尔卡,将失去滋味,不伦不类,因为破坏了抒情音乐的审美规律,使原本美妙的情景沦为狭隘的地域情
结。那么,油画风景也当如此,有着自身完善的审美创造规律和模式。在油画风景画面中,艺术家表白的
绝不仅仅是风的静动和景的大小,而是假借风与景来诉说自己的某种感触,也就是一种情感寄托。因为,
在作品中,风与景已不是自然的翻版,而是艺术家的情感律动。画面中的一切景物安排,或增或减,或大
或小,或清晰或朦胧,皆不以自然为标准,是以情感表达的需要而设定。因此,优秀的油画风景是画家心
灵的体现,也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召唤。所以,欣赏油画风景,千万不要去追问画中物象的真伪,
这只会让你与艺术境界擦肩而过,还不如去简单地揣度旅游照片。感受作品之中的情感世界,不是刻意审
查画中的景,而要轻松地领会景里的意。
综上所述,油画风景的意义在于艺术家从改造自然景物的创造中赞美自然,表现出人类寄托于大自然的对
生活的新的理想和希望。在画面上没有社会的明争暗斗,也没有政坛的尔虞我诈,更不见疆场的硝烟弥
漫,它是人类的伊甸园。这样的画面展现出来的景色应该是梦幻的,体现人类共同理想的,而不是地域性
的风景图说。文艺复兴骁杰达·芬奇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认为在艺术的表达上,大宇宙和小宇宙是相似
的,河川是大地的血脉,岩石是大地的骨骼,江海的潮汐涨落类似大地的呼吸,一石一木都贯注了大地的
生命,这种寄托于风景的情怀和理想是多么的博大恢宏啊!因此,在画面境界的营造中,我时刻要求自
己,画面中景色的选择与组合、取舍与构成,光色的想象与认定,力争回避地域性自然景物的局部特征的
选用,避免地方风景区旅游导引图式的倾向滋生,一切画面元素的铺摆皆为了体现境界的完美,严格遵循
发自内心的审美呼唤和画面意境的需要,把自己全部的理想付诸方寸之中。
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