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思维的可能性
吴鹏举 | 文
进入当代以来,西方文化的脉络上作为“知觉相等物”的艺术观已经宣告终结。油画作为一种艺术语言,是西
方文化的产物。如今,这种语言及规则的创造者和制定者拥有绝对的话语权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往,因为把
油画当作“知觉相等物”的表达手段已近乎完美,形成了固定的模式。出于对这一已经构成障碍的固定模式的
突破,“作品所再现的对象成了表现有关它的事物的理由”,“不再有任何理由把艺术史看成是具有进步性的
历史,表现观念的连续发展的可能性完全不存在”。不同的文化对相同的事物的体验和认识上的差异为我们
的油画创作提供了更多的可能。
在当代,以某种强制标准为中心的时代已经渐渐消亡。在“去中心化”已经一步步成为现实的情况下,迅猛发
展的互联网使各种文化都处在相互交织的文化链条上,各种文化都在这里碰撞并获得了自我说明的平台,
努力“争夺”自己的话语权。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获得了更多的在创作中可以选择的可能。
作为艺术创作主体的艺术家,各自对应的是个体在文化中的定位。艺术家要进行自我认识,其本质就是需
要我们给出一个对自己的解释。要解释自己需要通过某种办法或者工具来传达心中所想,那就是“文化”。文
化作为一种设置和一种人类的工具,显示出无法回避的现实性。
文化是人类从自身,从人们的相互关系及从自然中创造出来的东西。广义的文化概念既包括全部由语言和
符号构成的世界,也包括人类在疏远自然的过程中所体现的世界。文化是一个民族在其生活空间(包括民
族历史和生命空间史)中的生活秩序及生命意义。在广义上,文化是社会的秩序、自我说明及它和其他社
会文化关系的有机结合。
由于科技文明的冲击,传统文化情境的丧失已经出现,个人对未来和抉择的恐惧在不断增长。由于没有保
留住文化情境和文化成就的脉络,加之网络时代的强大的瞬时效应及不延续性,连接文化的有机体的纽带
被切断了。这种恐惧是对文化情境的丧失的反应。自我感觉到缺失文化情境,会导致必须在没有经过试验
的情况下做出选择,导致自我在自由选择与多种可能性之间被恐惧困扰,“如何抉择”的文化模式此时已经失
去其自明性,文化不能也不允许解除个体抉择的负担。但文化能够减轻个体在抉择时的重负,给人以帮
助。可能的无限性使人困扰,使人担忧,因为个体在此无法正确地抉择,自我选取的一种可能性会扼杀许
多其他的可能性。一个决定总会排除其他许多可能的决定,而这些可能性总的来说常常比所选取的可能
性“更好”。
在油画中表现出来的抉择困难与之相对应,当代现实情况是我们在面对有着无限可能性的空间时,如何判
断创作中文化观念的取向。我们也因此陷入一种难以取舍的窘境:各种权威的“大厦”都在垮塌,各种主义和
思潮都在历史中沉没。有一种观点认为,突破原有的壁垒就会赢得更多的创造空间。然而,在一切规则都
被破坏了的同时,我们也失去了目标指引的方向,仿佛怎么画都行,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画,因而呈现出
各种随意性的作品,很多看起来不知所云,有如文化背景的割裂。
文化在自我的决定中可以对抉择提供帮助,使之从抉择的危机中解脱出来,而不是排除自我的抉择自由。
可选择的余地越多,我们反而会觉得越不自由。问题在于,我们必须明白哪些选择是重要的,哪些选择是
不重要的,而且这与选择机会的多少无关。
当个人抉择的事件融入个人生活的历史中时,生活的历史便会融入到一个充满意义的更广阔的历史中。因
此,有一点是必要的:文化的历史与叙述必须具有延续性和持久性。这样才可以避免文化的历史和叙述的
线索中断于个人把自己的历史与文化联系起来的行为。对个人来说,如果文化不再构成有意义的历史,如
果经验与事件不再汇入文化的世代联系中,那么,生活的定向是不可能的。
我们在当下需要做出的抉择是重新构建文化结构本身的框架。通常我们是在一种思考模式下思考问题的,
我们很少会去思考我们的思考模式本身是否出现了问题。这就像我们拿着某种工具去解决一种问题,而这
种工具本不适合用来解决这一问题一样。而我们所面临的问题不是可以通过“一对一”的简单模式来解决的。
我们面对的是庞杂而繁缛的问题系统,在这一系统内部有着无数的问题需要解决,所以需要多样的解决方
法。进一步说,就是利用合适的方法解决确定的问题。我们需要更大、更开放的结构来包容存在的问题和
解决的办法。
画家的创作离不开对自我的认识,每位画家画的都是自己。“责任自负”的现实需要自我的完善,而在自我完
善的过程中,个人世界观的认同范围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画家的创作理想。
对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和西方传统文化精神进行划定边界的行为源于这种心理机制。而在世界一体化的后现
代生存情境中,自我的认同边界完全可以延伸到整个人类的文化。事实上,当代社会也为我们提供了这样
的条件:首先,西方的文化体系中现代文化设计的破产和后现代情境的到来,导致文化方向发展的必然观
念受到了质疑;其次,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在现代主义和后现代观念的双重破坏下,需要重新建构文化形
象。在全球一体化的当下,东西方的文化碎片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再建设材料。
理想的文化系统应该是通用的问题解决器,这样的文化系统应该具备这样的效力: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
到。这就意味着系统本身是开放的,它必须拥有一种开放性的结构来强化自身的复杂性。这是一种什么样
的结构,各种文化元素和其他文化之间的关系就可以构成一种什么样的系统。事实上,我们就在这样的系
统里,只是没有去对其加以利用。就好像各种解决问题的工具和手段同时摆在我们面前一样,我们要做的
只是如何更好地对其加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