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荣
1959年出生于浙江,籍贯台湾。1988年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美术教育系。毕业后在杭州市美术职业学校任教至今。现为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杭州市美术家协会会员。
梦化成画 画化成梦
——漫谈我的绘画观
沈国荣 | 文
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
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
——《楞严经》
“观”有三层意思:一是观看,二是观念,三是景象。从我画画的角度和体悟来看,这三层之间有着密切的关
联:观看的层次影响着观念的层次,而观念的层次又会影响景象(作品)的层次。换句话说,观看好比“选
种”,观念好比“种子”,作画好比“种植”,而景象就是“一树花果”。《易经》第二十卦把“观”的方法、原则以及作
用阐述得非常透彻。从浅观“童观”到深观“观我生”,从偏观“窥观”到大观“观其生”,层层提升,很有深意。尤其
是九五的“观我生”,它告诉我们深观自己的内心很重要,只有认识自己,才能明白什么是自己真正的梦想,就
如乔布斯所说的,“要知道自己内心召唤是什么”。当然,认识自己,并非易事,从卦象看,需要在山林里静
思,修行方能达到深观的境界。如果能量向内收缩,不消耗,就更有能力看到自己的思想。再看上九“观其
生”,从卦象看,上九是站在山顶上以旁观者的角色观天地万物,这是大观之象,目的是要达到感通天地万
物,明白天道上达、地道下达之理。因此人要常看天地这本“无字天书”。它是一个道空间:一阴一阳,一实一
虚,一静一动,一柔一刚,缘起变化,神妙无比。也许就在似看非看、似想非想、恍恍惚惚之时触摸到了道的
空间。
其次要看“有字天书”,就是《老子》《金刚经》《庄子》等经书。《老子》五千言,字字珠玑,其最精要的
是:“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开始不太明白为什么循环往复的运动变化反而是道之动,然而深刻领会后,
尤其是看懂“无字天书”就明白,天体的运动是周而复始的,有时回归也是一种进步。现在社会发展过快,人心
越来越浮躁,如果能回归到传统文化的审美价值理念,创作能让人心安定下来的作品,也是画画追求的一个方
向。因此我在油画创作的内涵上吸收传统文化元素,追求魏晋风骨、两宋文采,体现清、正、静、和的气象。
这一点我觉得很重要,是我画中的“天”。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千多年前,六祖慧能就是听了《金刚经》中的这句话而开悟的。我是钝根,当然再看
也开不了悟,但是也没有白看,它解决了我在油画创作过程中遇到的“像”的困惑,从有“像”、有“相”到觉悟“无
相”,然后达到“非相”的境界。“非相”是“如在”而非“实在”,是原有的提升、超越,是像外之神。“法身无相,应
物以形”,东晋高僧僧肇法师说的正是此意。
《庄子》是我床头一直放着的书。庄子是思想之神,更是东方文艺之神。中国文化如果没有庄子,就好像中秋
之夜没有月亮一样。庄子的思维是逻辑的,也是形象的,更是灵性的。他反反复复地告诉我们,万物是平等
的,但“吹万不同”,因而万物的境界是有大小的,当然境界又是可以提升的。比如庖丁解牛,刚开始时所见的
无非全牛(看山是山);三年后看见的并非全牛,而是骨骼和经络(看山不是山);而今是神遇,不以目视
(看山还是山)。由此可见,三个层次,修行不同,境界完全不同。其实我画画也一样,一开始总是用“脑”画
画,常常求“像”(客体之像,看山是山);近来开始用“心”画画,常常求“相”(主客一体,看山不是山);将来
我要用“气”画画,追求“非相”(“天人合一”之相,看山还是山)。
作为一个画画的人,观画是最美的事,也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事。我的第一次美术大观是欧洲之行。因时间
短,画多,大多是走马观花,一眼而过,有的是观其大概,只有十来幅是深观细品的。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有三
幅。第一幅非达·芬奇的《蒙娜丽莎》莫属。在卢浮宫,大家好像都是奔着这幅画来的,一幅画有如此旺的人
气也是奇迹,可见 这幅画的力量是强大的。我也只看了几眼就被人挤走了,然而就这几眼却永远留在我的记
忆里。我最大的感觉是画中有“梦”,那梦幻般的神秘而迷人的“诱惑”让人有窒息的感觉。第二幅油画是在德国
慕尼黑美术馆看到的丢勒的一幅《自画像》。我在画前与“丢勒”一碰面就油然感到画中有“话”。画中的丢勒是
关注内心的,他的脸部表情和胸前手的动作是呼应的,脸部虽然平静,心底却似乎有一丝波动,仿佛埋在心里
的话要对人诉说。“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老子的这句名言也许表达了“丢勒”的心境,也表
达了那一刻我的心境。这幅油画是有深度的,是我在欧洲看过的少数几幅地道精湛、天道灵性的油画。第三幅
是莫奈的《睡莲》,一到画前,我就被强烈的“印象色彩,意象用笔”的气场带进了画里。那泥土味、芳草味扑
面而来。这幅画让我感到惊奇的是,莫奈这么老了,居然还如此“好色”,让人“惊艳”!他眼都快瞎了,居然用
笔还如此收放自如,而且明显透着东方意象之味,我想一定是达到了心神合一吧。
在油画的发祥地欧洲,油画确实厉害,让我叹为观止。然而近几年我陆续看了中国古代一些书画大家的作品,
却让我醍醐灌顶,五体投地。比如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真是一幅夺命的画。在深厚的笔墨中,黄公望有意
无意地把自己整个内心世界和富春山水融在一起,画进长卷中:有诗意,有禅意,有哲理,有道理;可居,可
渔,可樵,可耕,可读,可游。这是画中的“桃花源”。值得一提的是,画中还出现了“洪荒”。《瑜伽经》说
过,心有洪荒的人是大思想家,可见黄公望想回归的是最本质、最纯洁的精神家园。我还是用一首拙诗来表达
我对此画的感觉和对黄公望的敬意:“笔深墨厚神思通,百次抚卷叹其功;心归洪荒虚静含,人天气象一画
中。”这位以“大痴”“一峰”为号的山水大家为中国山水画立了一座让后学仰之弥高的山峰。顾恺之的《洛神赋》
也是一座高峰。“一梦遗情阆苑出,三绝迁想合璧珠。春云浮空化仙气,凌波舞风意不枯。”我想,用古体诗也
许更能表达《洛神赋图》的画中意和画外情。魏晋时期,儒、释、道融合,文化有厚度,有高度。虽然时局动
荡,但魏晋名士总是云淡轻风,气定神闲,如王羲之、谢安、陶渊明等,他们的作品都是极妙参神,笃实辉
光,既有庙堂之气,又有山林之气,不愧为魏晋风骨。最后我要说的是南宋夏圭的《溪山清远图》,画家是我
们杭州人,他画的也是杭州一带的山水,所以感到特亲切。这幅长卷清秀而又雄放,典雅而又大气,内敛而又
大度,确是构思惊奇,笔墨惊魂。我相信,心浮气躁之人看后能平复心态,情绪低落之人看后能安抚心情并激
发信心,极难得。宋代是文人地位最高的朝代。一个“文人气”很重的社会,它的文化艺术一定是典雅的、清正
的、诗性的。文人总能给社会留下一些真正美的东西,总能在生活中、在文化艺术的创作中坚持某一种品味。
这是宋代让人感动的地方。
写了这么多的“观”,最后的目的还是要回到内心,回来做自己。只要心里有源头活水,艺术就有生命;只要自
己心中有梦,就能达到天、人、画合一的画境。最后还是用我的一首诗来结束本文吧。
题油画《云林高士》之一、之二
依石古树欹,随涧清泉流。
洗耳空谷春,净目澄塘秋。
荫岫高逸闲,枕云名士悠。
蕴怀庄周梦,化鹏逍遥游。
作品
书圣王羲之 146cm×65cm 2010年
关闭画神顾恺之 146cm×65cm 2010年
关闭九歌·山鬼之一 146cm×65cm 2009年
关闭九歌·山鬼之二 146cm×65cm×2 2009年
关闭山水大家——黄公望 160cm×80cm 2013年
关闭山水大家——黄公望 160cm×80cm 2013年
关闭云舍画谈·云舍琴谈 160cm×80cm×2 2017年
关闭高山流水——琴·棋 146cm×80cm×2 2010年
关闭高山流水——书·画 146cm×80cm×2 2010年
关闭云林高士之一、之二 160cm×80cm×2 2014年
关闭云舍品帖 160cm×80cm 2017年
关闭云舍品陶 160cm×80cm 2018年
关闭云舍品画 160cm×80cm 2018年
关闭云舍品瓷 160cm×80cm 2017年
关闭苍松化龙之一 160cm×80cm 2018
关闭苍松化龙之二 160cm×80cm 2018
关闭苍松化龙之三之四 160cm×80cm×2 2018
关闭兰亭雅集(左) 160cm×160cm 2018
关闭兰亭雅集(右) 160cm×160cm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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