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现实主义的绘画根源
——对话陆成刚
《当代油画》编辑部 | 整理
对话人:陆成刚(艺术家)
王祎(《当代油画》编辑)
王祎:您对现实主义绘画如何理解?其在当下的意义是什么?
陆成刚:现实主义是对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属于你的特定时间段内的一种观照。其主要意义是关注人生、关
注生活、关注现实。
现实主义绘画的出现使劳动者真正成为绘画中的主体形象。法国画家库尔贝、米勒就是最负盛名的现实主
义画家。我国早在北宋年间就出现了描绘城市市井生活的《清明上河图》,其写真程度世间罕有。正是这
件作品,从小就在我脑海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学画初起最先接触的就是王式廓先生为创作巨幅素描《血
衣》画的农民素描写生,上大学之后又喜欢上了米勒和布鲁盖尔的作品。米勒作品中那静谧的气氛、略带
忧郁的抒情、憨憨的农民形象以及布鲁盖尔画中那诙谐热闹的场面一次次勾起我对儿时家乡的回忆,所以
再现乡土风情很自然就成为我日后的绘画主题。
生活是现实主义绘画的根源。绘画就像是酿酒,从粮食变成酒需要一系列关键程序,这些程序的意义就在
于最终将普通的粮食酿制成醉人的美酒。生活对于绘画就是粮食,迷人的民俗风情也只是表象,是“原材
料”。经过深入观察,了解这些风俗的来龙去脉,与农民交朋友,再经过不断筛选、取舍、综合、酝酿,最
后落到画布上的才是精华。有一句酒类广告语叫“集大成”,的确说到了点子上。在与农民的交往中,在憨厚
平实的表面下时常让我体会到感动和震撼,有种强烈的归属感。在他们平和真诚的眼神中,浮躁的心灵得
到抚慰,那种对生活不抱怨、不放弃,永远充满美好向往的乐观心态也教我从物欲横流的都市污染中得到
净化。因此,在我的作品中人才是主题,是“酒”。
现实主义绘画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每个时代都会有那个时代的生活,也会有表现那个时代生活的作
品。现实主义绘画除了用艺术手段表现现实生活,还具有不可替代的史料价值。因为绘画与摄影不同之处
在于,绘画是经过艺术家深刻观察、了解生活后,经过综合概括、去粗取精而形成的最具真实性和现实性
的结果。这就是最有价值的当下意义。
王祎:中国油画除了向西方借鉴以外,还要向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学习,要主动吸收本民族的视觉语言。这
一点已逐渐成为大家的共识,这就产生了怎样在油画语言中融入中国文化,进而拓展当代油画语言的边际
的问题。您怎样理解这个问题,并怎样去实践?
陆成刚:不同国家、不同民族都会有不同的文化传统习惯,就像饮食习惯和面孔肤色一样是不会改变的。
油画进入中国自然会融入中国式的视觉元素,这是文化属性决定的。现在很多人又想和西方接轨,又想弘
扬民族文化,实际上分寸经常是乱的。我宁可回到生活中去,我认为那个最真实,最贴身。最日常的东西
可能有一种最深邃的东西。也许就因为米勒的朴实,人们倒记住了他,因为他传递了一种特别普遍的人的
东西。
关于绘画语言方式,我始终希望它是感同身受、随类赋彩的。一个民族的文化是植根于它的土壤的,例如
我喜欢早年间的木版年画以及汉代的画像砖、画像石,其中散点式的平面布局方式就是民间最常见的画
面。而年画中舞台式的布局更是我调度大场面必用的手法。人物的主次关系,沟通互动,构成了既紧张又
和谐的场面,繁而不乱,动中有静。
色彩上也像年画一样强调纯色对比,同时减弱光影,强化轮廓线形成整体的线性结构。这些处理手法都具
有鲜明的东方视觉元素,最能体现我们这个民族的气质性格。
东方式写实比较重视本体和共性,这与西式的特别是印象派强调客观真实有本质不同。
王祎:您是怎样理解油画语言的“当代性”与“精神性”?怎样理解油画语言的“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关系?怎
样理解“技术”与“艺术”的关系?
陆成刚:“当代性”与“精神性”不是对立分离的两个问题,当代的也必须是精神的,正是当代精神决定了其语
言的当代性。
“形而上”与“形而下”我认为是可以共存的。比如我画中的农村生活场景看起来一定属于“形而下”范畴,然而
其中蕴含着的精神气质难道不是“形而上”吗?
我不太迷恋技术,可绘画是静止的艺术,将思想投射到绘画上,必须要有对专业知识的储备和对形体、色
彩等方方面面的照顾,因此必须用到的技术是一定要熟练掌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