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一珉
1968年出生于河南。1989年毕业于河南大学美术系油画专业。2009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当代绘画艺术与创新高级研修班。2009年成为深圳泰宝斋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签约画家。2010年在深圳博物馆举办贺一珉油画个展并出版画集。作品被中国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内外的艺术机构收藏。现为自由艺术家。
在山水间远游
应歧 | 广东礼赞自然油画风景研究会会长
在才情洋溢的油画兄弟中,贺一珉是个异例,他可以被归类于心性智慧的画家,而且性情儒雅。他的心性智慧
引发出他的画面,色韵气象,氤氲玄妙,引人浮想;他的性情儒雅引发出他的品性,虚谷面世,谦若学子。孩
提喜画,少小贫穷,无师自通,仿佛得到天启,凭借在一本简陋的《芥子园画谱》上的反复揣摩中生出的画事
幻想,以为前景。历经画境更迭,逶迤多变,艰难地走到今天,画面没有早年朝思暮想的芥子图案的踪影,散
漫出神秘、虚空、禅意缭绕的文人气息。今时,疯狂唯物,魂魄流失,精神躁动,他的画面却有着寂清沉定的
宗教意味,引发悲天悯人的情怀、魂泊净土的向往。
其实,我与贺一珉至今并无深交,是在2011年的一次描述韩慧君教授带领的油画团队的奋斗故事中涉及他,那
时与他并不相识,只是看到他的作品照片眼前一亮,画面殊异,觉得好看,在文字中流露出特殊的夸奖,未
料,文章在报刊和我的博客的披露中,尤其是被网易首页推荐后,招惹出了许多对他和他的作品的关注与好
奇。
时隔半年,在朋友的引见下,在一间明亮的阁楼上,我见到了贺一珉,神交已久,却是初逢。在寒暄之时的眼
神旁顾中,与他的画面不期而遇,情绪刹那盎然,倏然生发惊鸿一瞥之触,我一时连连击掌叫好。
贺一珉的画面寥若蛮荒,迷离如云南苍山中的大理石,黑色纹络自生命流出,舞蹈于画面上的山水中。画面上
大量的黑色妄肆泼洒,制造出极为雅致的墨韵雾霓。在彩色画面里,彩韵如洗,墨色荡漾,是一种雨后彩虹般
的靓丽景观,而黑色作为视觉主线,雅之极致,但难度极大。黑色的跃入本身就是雅的底线,尤其散发在油画
山水中,不被彩色左右,但凡墨意涌动,其幽雅即刻登堂入室。观中外画市,但凡涉及山水的涂抹,似乎每个
人都可以在黑色墨韵自然洇出的瞬间成为引人入胜的人物,这也是中国的墨色高于西方彩色之处。雅致是材料
性的,而不仅仅是写意所致。从贺一珉的墨色涂抹溷湮的痕迹中,好像可以感受到万水千山的涌动,这是他的
性情于画面间的涌动,光影闪烁,明明灭灭,张扬着刺激心室的文化力量。
贺一珉的画面也像是天启。他的艺术就是一种生命,画面有强烈的身体感,有股真气,从生命的体积升华到精
神性的抽象。色泽仿佛自血液魂魄中流出。这生命不是原始蛮荒的古猿生命,而是文化生命,郁郁文哉,植根
于自己的画面中,恣肆、激越而不乖戾,非凡、沉着。
在贺一珉的画面中,仿佛有溪流和山石在阳光、水波的激荡中显现清澈华美与晶莹透亮,让在山水之中飘浮的
山岚霓雾和变化无常的光束混沌迷离;仿佛是冶炼中闪烁的宝石,也像是深山幽谷间突现天日,神秘、闪烁而
迷茫……这些神似而形非的、难以明确辨识的形象,不可能以固定的实体来对应,一切都虚虚实实。但他的画
面让观者联想到没有包容和隐入的漫长,黑夜和虚空就没有如此决绝的表情,世间万物就没有生机的欢欣。在
他的画面中,虚空存在的理由也就是实存的必然,没有“虚”也就没有“实”。
弥漫于贺一珉山水烟云里的精神现象,是悲壮而又充满希望的乐音,无论晴朗抑或阴沉,他的山水画里总是流
动着光阴的痕迹,将转瞬即逝的时间化作变化不息的形式结构,那些旋转和突然的光影就如人类热情的眼光探
向宇宙的玄奥深处。为了在黑与白、空与有、绝对与相对之间寻找永恒的支点,他亦如哲人寻访古今圣贤那
样,追问古今艺术,从前人的探求中获取启示,提炼出可以通过视觉形式感知的生命体验。
应该说,传说的“山水画”是中国人特有的文化概念,早在魏晋时期,圣贤就关注山水,寄希望于山水的表现,
以扩展自己的生活空间——“嵩、华之秀,玄牝之灵,皆可得之于一图”。为了实现这种诗意的理想,澄怀清谈
的文人骚客又发明了“卧游”的方式。这种具有理想色彩和积极意义的方式,促进了山水画的独立和发展。魏晋
玄学推进了山水观念的转换,迁想妙得使山水获得了新的美学意义,山水方滋,神超形越之外,玄对山水,自
然的山水成为山水的自然,进而形成传统山水画的审美体系,并直接影响和滋养了今日的中国油画山水。
纵观贺一珉的画面,可以归档到意象油画山水。它不是再现俗界景观,而是赋予自然景观以文化的内涵和审美
的观照。与传统山水画一样,天人合一、人景共融是他的山水画的基础。在他的作品中,春夏秋冬、朝暮白
昼、风霜雨雪表现出了不同的山水情感,体现了生命的意义。山水和人一样具有内在的生命运动和精神力量。
意象油画是近年与油画写意链挂并提的中国油画艺术中新兴的艺术本体表象,也是目前争议较大的一个话题。
它源于西方却形成于中国独有的文化背景下,因此,它含有中国文化特质的美学价值,呈现出与西方油画不同
的艺术形态,其发展对中国油画及其与世界艺术格局的连接具有历史意义。
贺一珉在画面的涂抹中不单容纳了“写意”元素,还有对物象的主观表现,对物理性的山水给予了精神化置入,
并通过色彩技艺的实施,赋予其心理及精神的意义,与写意相去甚远。
贺一珉没有经历过传统阶梯式的绘画教育,他有着无师自通的悟性,不善理论,不屑逐流,但他有着对自然万
物的细微观察和感叹。他曾经深情感叹:“我的山水不是某一处名山大川,而是饱游南北山水后的心中的山
水,只有胸中之丘壑才有千古之思和万里之势。我喜欢老墙上斑驳的痕迹和老水泥地上的裂缝等,也许这就是
古人说的‘道在瓦甓’间吧。中国文化渊源流长,庄子哲学、老子哲学和道家思想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我的创
作围绕一个主题——‘澄怀观道’,脱离了自然的光影,自由发挥,关键是表现自己的心性……”
唐朝美术史家朱景玄在《唐朝名画录》中议论过王宰的山水画,说他画山、水、树、石达到象外——我们目之
所见的形象之外。几近同时,文学批评家司空图在他的《二十四诗品》里论到诗词的雄浑至高境界,即超乎象
外,得其环中,道家思想,意味其中。返回来再看贺一珉的山水画,从那股透过光线放射出来的蓬勃生命的魅
力里,唤起那些“象外”之意义,同时他的绘画又将我们从那儿唤回到触手可及的自然界中。因为我们可以从无
所顾忌的笔路中,感受到如云、如浪、如天地初开万物晃动的宇宙旋律,这些幻想的状态在我们眼前时隐时
现;又似乎可以感受到南宋陈容放纵的飞龙,来去跃动,而在他的画面上却栖息着神秘的王国,在形与无形和
短暂及永恒之间变幻。由此可见,澄怀问道,就是贺一珉寄托于山水中的情感意象。
意象派大师庞德曾说:“意象是在一瞬间表现出来的理性和感性的复合体。”那么,贺一珉的山水画暗示着他自
己的内心图景具有具体的、可触的、禅意的质感。因此,他在对山水的描述中,既不是单纯的外在描摹,也不
是直抒胸臆的感情喷发,而是因情造景,创造寓意于象的艺术形象。他打破了自然山水的束缚和局限,获得心
灵创造的自由,抒发他复杂、流动、多变的生命体验,从而增强山水的内蕴张力。
技艺即思想。贺一珉在画面中利用各种技术语言来表达妙境禅音的境界。他诉诸抽象艺术的整体构成与诸多形
式元素的穿插、映照和流动,制造出了一阵阵超越自然的眩晕,通过可辨认的点、线、面形式而流向无界域,
如时间的相接,线与线、块与块、面与面、笔与笔的穿插、衔接、隐入、凸显,并在运行方向和远近关系上显
示运动、停息和转换的节奏与踪迹,在中心和边际、上升和坠落之间往返穿越。画面是书法性挥洒与痕迹的碰
撞,从而将松和紧、虚和实的结构性关系演绎为一种更为直观与富有冒险性的精神体验,使得绘画超越了本身
而具有更丰富的感觉内容,比如音乐感、触觉和活动幻觉等。而人性的立体感和丰富性从平面空间的限制中得
到释放,生命的感悟似乎可以被触摸、被连接……在这里,艺术想象的自由和表现的驰骋,完成了一个艺术家
对“道”的精神追求。
贺一珉的油画山水油性淋漓、气象充沛。在他的作品中,云烟旖旎,苍穹寂静,疆界广阔,可触,可见。优秀
的艺术是一个灵魂牵引另一个灵魂。观望贺一珉的山水画面,窅然空纵。我们神凝生幻,仿佛化作大鸟,挣脱
束缚,在他的山水间远翔,飞进一个无尘无俗的纯洁世界。
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