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城市不停地游走
——胡雪晴的油画艺术
陶相杰 | 文
古城杭州的街道落叶缤纷。抬眼而望,空中细雨蒙蒙,三三两两的人和着片片的树叶似乎在永无止尽里无
声飞旋,我匆匆掠过湖面,顿觉心性辽阔而又萧散。这样的天气很容易使人变得漫不经心,掩映在这江南
风光无限美好,令人感到无限笔直、宽阔、洁净的马路上,端然使人迷茫。我和一位同伴想去找寻的一条
山道,山道弯弯,却是怎么兜转着圈圈,也无法切入一幢民宅画室的路口。在小巷中,我们进入了一种存
在、迷失的困境——迷失了方向,迷失的位置,犹如一个人生的隐喻。
胡雪晴的架上油画艺术亦是如此。
绘画艺术的美学特征随时代的动荡折叠推进,同时每一位志存高远的艺术工作者也在相应地发生自我的整
饬盘和。艺术应该表现的方式,都不应停滞在单纯描述对象的实际写实操作技术层面,在审美的节点上
和“自我愉悦”的诉求当中,有识于思考个体生命对于生存境遇的探寻,这番考量和发掘最直接的缘起,在于
自我表现对于绘画的本质思考的追求。参与其中的绘制者们个体的自身言语,都或多或少地发生着与画面
性质以外的某种暧昧关联,相互交融,并且还得捎带着当下社会的混合驱动。
我无意附加太多的重要功能意义,只想书写随意而又业余的文字,只是他的架上“胡画(胡氏绘画)”——记
忆斑驳,它向来吸引着我的兴趣和关注。在我们的怂恿下,胡雪晴拿出了很多近几年的写生训练和创作作
品,拨云见日下虽然生产力显得不是那么卓有所成,但我懂得这已实为不易,也是他本人油画创作进行当
中的阶段性总结并予以了我们的小型展示。
直追画面,胡雪晴本人的情绪或是主观感受也都在不断呈现。这位架上绘画的画家所要描绘的精神世界,
不注重那种教科书般看图说话的叙事情节,不包含极为深奥的哲思,也没有现实道德的寓意,没有呈现个
别“不得志”的艺术家特有的一种阴暗呐喊和黑暗中的幽闭自残,他在随意地向我们展示他心中的角落和局
部,萧散自在,明净开朗。风景写生却透着落寞失意,汩汩流淌中国文人式的萧杀,直如本人的内心袒
露,隐含着淡淡的哀伤。作品《对闲书畔》里,两位年轻女子低眉垂眼,围在家中角落的沙发上,阳光倾
泻,温馨而悠闲。画中的人物的表情和动作自然而然,都不具备完整或刻意描绘的特征,有着自发的和下
意识中的亲切。《在公交车上》的画面主人,手放的位置和脚延伸的方向,完全也是无意识的自然流露,
也不具备任何目的,没有象征什么宏大意义,就是平常坐在公交车上去有心观察的瞬间记忆,笔触大胆而
内敛,色彩平静而沉着,弥漫着城市诗意主创的原则风格。当然看得出来,“现实生活的周围就是他热心关
注的当下”,崔晓东教授这样说过。他在一个固定的城市不停地游走,为自己画框内的创作寻找素材和灵
感,同时他在有意识地主动规避自己所能实践表达的悲苦。
尹吉男说:“新生代艺术家或近距离艺术倾向往往不喜欢明确表态,把各自的人生态度藏在生活表象的背后,从
作品中缓缓渗透出。新生代多不喜欢发表正式宣言是容易理解的,他们往往对大观念的艺术理论缺乏兴
趣,而是以创作实践替代宏大理论体系自我构筑。”这“胡画”适合!事实上这些视角、方法、技术成为了作
品创作的因素,是将现实纠缠在了他的笔下,生活的本质意义往往被胡氏敏锐的感官所察觉到,并用自己
的艺术语言与方式传达出来。在他的画面叙述过程中,创作性得到了一致充分的尊重。他极其善于对细节
的暗自捕捉,笔头不俗。使用一下一位西方人的自由言论:“假如你真看不懂雷诺阿的人物光影,检验一幅
肖像是否具备潜力,最好的办法是想一下你是否愿意跟画上的人一起共进晚餐。”
而我看着胡雪晴的画面不禁有“吃完饭了,还能再干点啥”的基础念想。没办法,我承认佩服和羡慕胡雪晴油
画的同时,我很龌龊。可这也是我阴暗内心较为原始的真实想法。当然正面讲来,胡雪晴在艺术上已经完
成了一段自我转化和升华的历程。沉默寡言,一位木讷失语的人——“被遮蔽的坚守者!”
多年前我亦不能认同一个画着“大光头男人咧着狰狞的大嘴狂笑”就是高端艺术,特别反感这种绘画形式表
达。但回过头来想,这般所谓的艺术工作者,他们能够抽出欧元或兑换着美元,然后再不停地花去人民币
来呼应欧美,其实就是一种生存技能和消费型文化的倾向走入不同极致。这年头已不存在艺术的神圣,个
别文艺中老年比资本家还要显赫,花头卖弄、欺师灭祖都不为过。现世风云激荡,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个体
所面临的困境,广义上也是我们社会共同面临的尴尬生态。
在我们一句一句不停地叹服在喧嚣里时,腼腆少话的胡雪晴总是疲于应对我们“真诚而热烈的鼓噪”。一直以
来,我不愿详谈“哀天地民生”这种带着负面能量的细枝末节,“如渔樵老者闲话前朝遗事”——我觉得这样未
免矫情,可是“天命不可移易”的悲壮情怀似乎更能牵动人心、触动柔软。艺术作为当下所能退守的最后一方
净土,被众生寄托。有位法国人也“胡”说过:“世界对于人来说是荒诞的、毫无意义的,而人对荒诞的世界
无能为力,因此不抱任何希望,对一切事物都无动于衷。”
中国绘画,包括当代的油画创作,强调在个人对自然和艺术的微妙发现里掺杂个人的主观感受。我一直认
为胡氏绘画自发的意识来自大脑区域渐已成熟的逻辑模式,他在尽可能地利用自己的笔端阐释自己的理
念,冷漠地处置自我非人的周遭所遇,不为所困,理性而又非理性地存在着,也不甘于被现实的世界如此
冷落。不幸的是,“三观”底线相对比较坚挺,能够守身如玉、保持自己个性不受干扰的人,如今已不多见。
对了,行将超越一切而上——有多少人如此自信并能在艺术上对“时间”二字真正有所寄托与期待,但永远有
一些人,一直怀揣“纯真”,执着前行。不用挖掘真实,可以不足为怪,你一笑而过。我能做到的只是让你看
起来似曾相识,一套无须琢磨柯罗氏的奋斗情境。想起阿尔贝特·施韦则的一句话:“我忧心忡忡地看待未
来,但仍满怀未来美好的生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