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箭今作品解读
易英 |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如果一个艺术家画了某些私密性的题材,并且这些作品被在公共场合展出,就会引起一些争议,最多的指责无疑是“不雅观”或“不道德”。这种指责行为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在为公众代言,实则是出自指责者内心的某种恐惧。艺术中有很多不能言说的东西,言说出来就成了表征。邓箭今的画可以说是一种表征,他言说了“不能言说”的东西。“不能言说”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不便言说,由于某种顾忌或禁忌,说出来怕别人接受不了,也可能触犯“道德底线”,遭到卫道士们的诘难;另一个是因为某些东西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所以没法说出来。事实上,这两种“不能言说”都存在于邓箭今的艺术中。在谈到自己的创作时,邓箭今谈的多是形式。他的形式包括两个方面:其一是形式的独创性。他在骨子里是瞧不起那套学院派的油画规则的,那种无生命、无精神性的油画语言只属于历史,无法表现今天的生活,今天的生活需要以新的方式表达。其二是形式作为个人的表达。在对当代的生活与现实的表现中,他的个人遭遇、观察与体验、情境与思考,都以他自己的方式表达出来。这样也涉及到了题材。本来题材在他的作品中是不重要的,自我的形象加上形式的处理就是他的“题材”。不过,那个焦虑的自我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脱离了主体的客体,即客体的人格化。主体被一分为二,一个是审视着客体的主体,一个是被客体镜像和另一主体审视的主体。因此,邓箭今的作品从来不是自我表现的,客体总是存在着,但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存在的,这也形成了他独特的形式。在哲学意义上,主体的分裂往往是思想与身体的分裂,主体作为有思想的实体观照无思想的生命。不受思想支配的生命就是欲望的身体,会被思想鄙视。2000年前后,邓箭今的作品掀开了客体的面纱,自我隐退,那个镜像自我的客体浮现出来。在这一批作品中,自我的形象没有了,超现实的虚无空间也没有了,代之以景观的或客体的形象。
邓箭今是事件的目击者和记录者,但是也正是这种在场破坏了色情的逻辑,使作品回归到象征性的本义。这不是说事实“不真实”,而是说它是非具体的事件。题材对于形式有着创造性的意义,尤其在邓箭今的画中,题材是现实的,然而又不是真实的再现。画中的人物有符号化的特征,形象、服饰、发型等都暗示了事件的整体性——一个整体的堕落。物质主义社会中的社会的分裂、贫富的分化、道德的崩溃被浓缩在他的画中,曾经在心灵中挣扎的他的自我、分裂的人格被彻底地对象化了。但是我相信,邓箭今不是在发挥社会批判的功能,他仍然是在他的个人世界里面,从他创作的初始,就把自我放在中心位置,这个自我总是在外部的压力下徘徊、困惑、抗争。